【豹冬】If you walk the footstep of a stranger(17)--黃砂黑砂-

【豹冬】If you walk the footstep of a stranger

(17)

T’Challa后来听说，在他离开之后不到一小时，美国队长也离开了。技术人员才刚检修完他的交通工具，用补给品填满它，Rogers就跳上那驾喷射机飞回了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基地，他和队友暂时落脚的地方。

像喷射机一样，基地也是T’Challa提供的，原本是瓦坎达情报部门的安全屋之一。
他给了美国队长很大的信任。毕竟，当你没有被爱或恨蒙蔽双眼，要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是很简单的事。
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理由是，冬兵正在瓦坎达的国土上沉睡着──嘿，可不是说T’Challa要用他牵制美国队长，他庇护冬兵是因为他应该得到平静，和別人没有关系。

他只是确信，Rogers不会把最重要的朋友托给一个他没有打算忠诚以待的人。

所以美国队长走得如此匆促是件诡异的事。他将近两百天没有见到他的朋友，终于等到他甦醒，前后竟然只聊了两个小时？T’Challa起先的念头是希望Barnes不会因此失落，他唯一的家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接着他意识到，Rogers答应过会劝说冬兵，让他走出去和人群接触。所以……他是用多快的速度说服了他，才能离开得这么早？

Bucky，我听说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嗯？
別再这么做了。
嗯。
嗯？
我答应你。

──以上是现场的Ayo发来的第一手文字报导。
冬兵超级听美国队长的话。她这么注脚，又建议：您也可以给冬兵取个昵称。不要Bucky，它被美国队长喊烂了。

T’Challa回讯表扬了这个建议，没有告诉她他早就取好了，只等一个适合的时机降临就能启用。他设想过那个时刻。何时、何地，自己会用什么样的声调唸出它，Barnes会有什么样的回应。他会笑吗？会觉得有趣吗？或者，他会感到尴尬？T’Challa无法预测，Rogers肯定可以。他好奇他有一天能不能像美国队长一样了解冬兵。

“陛下。”一个声音说：“您对这个纪念碑满意吗？”

T’Challa的反应迟了那么半拍，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察觉，“它很好。”他对那个紧张的地方官员说。

眼下他正站在一座方尖碑前，瓦坎达文字蜿蜒地阳刻在黑色的石料上。它不起眼，缺乏装饰，也不高，但这是好事。它的四面刻下的每个名字都是战争中的死者：这个小城的居民，以及保护他们的士兵。

这样的石碑出现在很多城市，T’Challa不能否认眼前的这一块对他来说更特別一些，上面是和他并肩作战的士兵的名字，而在属于罹难平民的那一面，有个小女孩死在他的臂弯里。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知道她。

新闻一直在宣传国王如何英勇，在72小时内彻底清剿叛逆，并活捉了该为一切负责的前黑豹。这是为了凝聚人民，让他们感到安全。但真正值得一个纪念碑的不是他T’Challa。

“让我们去看看重建的区域。”T’Challa说。他从碑前走开，身后一长串的随行人员跟著移动。T’Challa越过他们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外头，两只手紧紧地合握一束小巧的花。
他停下脚步。

国王看着哪里，人们的目光就会跟著过去，马上有机灵的人把女孩带了过来。

T’Challa弯下腰，用指背碰了碰淡粉色的花瓣，“很好的花。”他说，“你摘的？”

“是──是的。”她不自觉的捏紧柔软的茎，不知道自己该低头还是抬头，“我是说──是的，陛下。我的朋友喜欢它们。”

“我相信。”T’Challa微笑，在她的背上轻轻推了一把，“去送给她吧。”

“是他。”女孩嘟嚷，随即发现自己竟然反驳国王，一脸惊恐的摀住嘴。

T’Challa看着她逃一样的跑开，绕着石碑转了几圈，把花放在右面的名字下。她蹲在地上的姿势很孩子气，是那种成年人来做的话会被视为缺乏教养的动作。

一个小孩在悼念另一个小孩。

T’Challa很快就离开这个广场去进行下一个行程，但他的心记住了这一幕。
直视牺牲者的眼睛，然后你知道牺牲永远不会只是数字。

至少他们把事后的弥补做得不错，勉强算是安慰。

瓦坎达政圌府的廉洁程度一直都还可以，与他们的道德、法律和一些共圌产制度*有关。负责重建和发放补助的官员也不傻，知道国王近期的心情一定很不美妙，每个都夹紧尾巴努力工作。听说首都那里已经决定了死刑的名单，长长的从入侵者到背叛者一个都没逃掉，只等国王回去行刑，他们可不想被顺便塞进名单里。

T’Challa一路走过，看见损坏倒塌的建筑都已经被修复，或是直接拆圌除重建。他看过它被战火侵袭的样子，现在无论是从建筑、从泰然走在大街上的人们，或是开始营业的商店，都看不出这座城镇在几天前曾经差点被攻陷。

他一直维持著肃穆的神情，直到看见一个挂着蓝色招牌的店铺，才咧开嘴，笑了。

他看过那个招牌，只是上次它只剩下一半，这次才见到全貌。

故地重游。
这个词忽然从脑海里蹦了出来，T’Challa自己都觉得惊讶。

去过的地方只是去过的地方，而“旧的地方”则有其含义。当一个人说他重游故地，你就知道他在这儿肯定有过什么故事。

但他没有啊。他只是看着Barnes从剩下一半的蓝色招牌下钻进去，十秒后揣着一本笔记本钻出来。仅仅是这样而已。T’Challa连他在里面写下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小店在他的眼中却已经不一样了，它从这个城镇脱颖而出，因为冬兵是不一样的。

没有掩饰他的心情，T’Challa坦荡的扬著笑容走向那间文具店。
他应该帮冬兵问问店主，他是否已经得到了所有损失的补偿？

必须说清楚，尽管James Barnes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脑海，T’Challa仍然工作得很认真。

最好的证据就是，他一次也没有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即使Ayo给他发了一大堆讯息，从铃声判断里头还包括图片讯息，他都用坚强的意志抵抗了把它拿出来看一眼的冲动，因为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只是看一眼。

他从首都离开的时候是夜晚，除了赶路没有进行真正的工作。隔天清晨，T’Challa在洗漱时读了美国队长已经离开的讯息，然后收起手机开始工作。
一天之中，他视察了两个城镇和一个较大的城市──考虑到他不在城中坐车而是用双腿走，T’Challa已经某种程度上完成了父亲做不到的事──他表扬官员，提醒他们继续保持；他接受酋长表达忠心的誓言；他也和人民交谈，但是不多。国王的出现对人们就足够了，他们大多数不敢主动靠近。

不管怎样，现在是睡前时间，T’Challa终于可以滑手机了。

他三两下擦干头发(短发的好处！)，靠著床头点亮手机，赤圌裸的身体只在腰间系了一块布。刚才冲了个冷水澡，冰凉的刺激让他被消耗的精神为之一振。

但还没有Ayo传来的东西提神。

他在厨房觅食 – 6：35

这是她的第一条讯息。短短一句，告诉T’Challa冬兵起床了，而且真的走出了房间。

他食量不小。现在这里看起来像霍格沃兹的厨房，家庭小精灵亢奋的为Harry Potter服务──你知道我在说哪段剧情吧？ -- 7：00

T’Challa当然知道。这部英国小说在1999年引进瓦坎达，那年他正好十一岁。他默默微笑，同意Ayo生动的比喻，能够想像王宫的仆人们是怎么将Barnes视为英雄。任何看过新闻的瓦坎达人都会这么做。T’Challa只希望没有人太过热情吓到冬兵。

好，他吃完早餐了。让我看看他想去做什么。「除非他寻求建议否则不要引导他」，我记得。 -- 7：08

我操 -- 7：21

我该阻止他吗？当然了你现在肯定没在看手机 -- 7：25

以正常人的阅读速度，读完三句话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快得T’Challa都来不及升起什么疑惑就看见了她紧接着发来的图。

T’Challa瞪着手机，吃惊得几乎要笑出来，他不是真的觉得好笑，只是惊讶极了。他打开那张照片，它飞出屏幕，浮在空中像一个精致的模型，你甚至能看清背景上墙壁的雕花，凹凸不平的纹路容易积攒灰尘，有两个小人正举着抹布擦拭它们。
庞大的王宫需要维护，拥有高度科技的瓦坎达并没有在清洁维修的方面制造太多的自动机器，这是为了给人类留下工作的岗位。

──但是用冬日士兵做清洁工是不是太奢侈了？

T’Challa放大模型，把它拉近眼前仔细地瞧。那是Barnes，货真价实。他穿着一件特別为他準备的，只有右边袖子的衬衫。那条袖子被挽起来，拢在手肘上以避免沾溼。男人高举着手臂擦拭墙面和窗框，嘴唇被定格在一个微微张开的时候，正在和左手边的人说着什么。

那个穿着清洁人员制圌服的男人愣愣看着他，眼睛瞪得像硬币一样大，看起来很兴奋。要是他的下一个举动是向冬兵要簽名，T’Challa不会感到奇怪。不是每天都会有一个战斗英雄和你一起工作，即使你任职的单位是王宫。

Barnes就很奇怪了。整个王宫任由他来去，他却选择这个做他的第一个活动？T’Challa感到纳闷，但冬兵轻松的神情让他觉得没什么不好。
他叫出通讯簿，把这张照片发给Rogers，并且附上一行字：我保证我没有虐圌待他

你当然没有。美国队长的回覆出乎意料的快：Bucky喜欢打扫卫生。

T’Challa挑眉，回覆：他是那种从小就自己洗袜子的男孩？

那倒没有。Bucky的父母一直有雇用保姆。两个，如果我没记错。

这行字很简单，却蕴含了新的情报。T’Challa读了两遍。

你看，即使是惯於疼痛与寒冷的冬日士兵也曾经拥有富裕的家庭，快乐的童年。
这倒是很好的说明了他的教养，以及称得上温吞的好脾气。
可惜T’Challa无法在脑海里勾勒出冬兵年少时的样子。他知道1920圌年代的美国男孩是什么样子，却无法把他们和那个在他的王宫里的男人联系起来。说到底，没有见过就是没有见过。
他羨慕Barnes和Rogers能见证对方的一生，大多数人没有幸运拥有这样的朋友。

手机轻轻震了一下，T’Challa低头看，美国队长发来了一大堆字。这真让人意外，Rogers不是个话多的人，似乎也不喜欢聊天。也许Barnes是他的例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T’Challa又觉得不意外了。
看来比起批评美国政圌府，聊James Barnes更能增进与Rogers的关系。

Bucky是军队里最爱干净的那个，即使把护士和军乐队*算进来，他也是。没有人能阻止他把胡子刮干净，秘密行动、三天的急行军或两寸的贯穿伤都不能。他还会花很多的时间去清除靴子里的味道，因为「不能让这些可怕的异味冒犯可爱的女士，绝不。」他成功的时候我们往往已经要开拔了，Bucky就这样错过了所有女孩，可是下一次他仍然不肯跟其他大兵一起臭烘烘的去酒吧。

T’Challa的手指停滞在键盘上，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很可爱。他可以这么回答，确实很可爱。但真正占据他的大脑的念头不是这个。

他觉得很……可怜。

冬兵并不是地球上唯一受过苦的人。T’Challa是非洲人，他很清楚几十年来有多少人在战火中圌出生，在疾病贫困中长大，最后死于重劳动或一次屠圌杀。但冬兵与他们的区別在于，他曾经是个能用一整天的时间烦恼靴子太臭的年轻人。

然后他成了一个……拥有恶梦般的过去……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逃犯。尽管他没有犯罪，而是被俘虏了。

T’Challa从来不觉得他可怜，因为Barnes自己也不觉得。但是拋开情感，仅仅从字面的意义来解释，他又是不折不扣的……可怜。

我在罗马尼亚找到Bucky时，他蓄的胡子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多的。

Rogers的讯息又来了，T’Challa下意识的阅读。

我不知道那是个伪装或者他只是不想修，总之，我昨天发现他把它们刮干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和过去的Bucky无关，我不在乎他像不像以前的他。这只是，就像他开始想起什么是生活，想起他喜欢让自己保持在什么状态，他开始做那些不必要的琐碎小事了。
昨天我感谢过你，今天我要再说一次：谢谢，T’Challa。

T’Challa今天不知道收到了几个感谢，每一个都很特別，然而都没有这一个特別。

不过他知道他该回答什么，不需要经过思考就知道。没有第二个答案。

他的姆指在键盘上快速的点过，文字顺着他的心出现在对话框里。

他按下发送，就在同时，美国队长的最后一条讯息也跳了出来。

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Rogers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 T’Challa

T’Challa收起手机，觉得Rogers是个厉害的人。

没有威吓，没有提及哪怕一个「爱」字，没有煽情动人的剖白，Rogers在这段对话中始终逻辑清晰、意思明确，成功的将他对Barnes的──保护欲？责任感？总之是这类的东西──激发到新的高度。
而且，必须说，本来就很高了。

然而Rogers说到底什么也没说，至少没有说出「Bucky就交给你了」这一类的关键句子。

也许美国队长其实是个纵横谈判桌的老狐狸。T’Challa躺在床上想。
也或许，只不过是他对冬兵的保护欲已经深到足够影响別人了。

T’Challa在黑暗中微笑，为Barnes拥有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他再次摸索著拿过手机。

晚安 -- T’Challa
晚安。 -- James

在睡着之前，T’Challa想的是他先前想错了，冬兵知道美国队长在过去、现在、未来都爱着他，所以他不是应该被怜悯的人。

然后，等到他明白T’Challa也爱着他的那天，他会是个应该被嫉妒的人。

TBC.

*漫畫，老國王指責西方政府“為什麼不為沒錢的人治病？”，我覺得這看起來已經超出健保的範圍了，瓦坎達可能沒有我們“想要什麼拿錢換”的觀念？

*就是文工團

可以隨便猜猜看陛下起了什麼暱稱XD

● 豹冬 ● 黑豹 ● 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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