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砂黑砂-

【豹冬】If you walk the footstep of a strange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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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冬】If you walk the footstep of a stranger

(8)
Bucky知道自己做得很好。他没看见这个训练场有计分板，要是有的话他一定拿满分。不过，话说回来，他在第一轮模拟的表现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至於原因，第一：他刚得到一条新手臂。第二：瓦坎达制的武圌器和外头不大一样。第三：他生疏了。冬日士兵，对于「歼灭目标」这件事情生疏了。

即使在最疯狂的奢想里，Bucky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差点忘记怎么杀圌人。
那些暗圌杀和屠圌杀的技能就像铁臂一样，成了他的一部份。在过去两年比较糟糕的时刻里，他怔怔看着九头蛇给他的铁手臂，自暴自弃的想自己已经被改变成为完全不同的东西。

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军刺捅圌进第一个目标的胸口，满手温热滑腻的血液带来久违的作呕，他才惊觉也许他的技能仍在，但那颗杀手的心，或者说，没有心的杀手，已经不再主导他了。

他大概是恍神了，另一个模拟目标将短刀扎进他的右肩，肌肉撕裂，模拟的疼痛真实得吓人，血沫喷出时他听到扬声器传出Ayo嫌弃的声音，：“你行不行啊，Barnes？要我暂停吗？”
他的回答是一声低吼，左臂抡起，振金的手臂格开刺来的另一刀，目标被他的力道冲击得向后踉跄，Bucky顺势再挥出一拳，砸断了它的肋骨。

目标向后飞，像个稻草人一样摔在几尺外的地上。Ayo发出满意的嘟嚷，Bucky回头向她比了个手势，示意继续。

他用了一些时间找回状态。虚拟的目标逐渐变强、数量更多，但它们做出最有效的攻击是血腥味过於浓重，让Bucky有点难受。
当T’Challa出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準备好了。不知道国王看到了多少？Bucky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否满意。

T’Challa走出控制室，“你和它处得不错。”他在离Bucky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开口，声音嘹亮，“他们有好好向你介绍它吗？”

Bucky在面罩下张了张嘴，国王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沉著、优雅，嗓音低沉略带沙哑，即使在咆哮也不会失态，他是第一次听到国王这样大声说话。并不是Bucky对此有什么意见，也不是说T’Challa现在失态了，Bucky只是有点儿意外。就像他被告知新手臂是由谁设计的时候一样。
结交新朋友的乐趣之一就是这种惊奇，他有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他们有，陛下。”Bucky选择迎上去，而不是提高音量，他低调习惯了。“我知道这条手臂的极限和保养方式，他们详细的向我说明了。它……很珍贵。如你所说。”

“非常好。”T’Challa微侧过脸，目光在Bucky脸上打转，他用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是战术迷彩？但我看见你选了一副护目镜，为什么要画迷彩？”

“夜晚戴护目镜会影响视线。”Bucky回答。

T’Challa扬起眉，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向控制室的Ayo招了招。她肯定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看到国王的手势，她关上光源，Bucky抬头发现上方的太阳和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月和一些有气无力的星星。
然后脸上忽然一沉，有个东西压在他的眼眶上，Bucky吓了一跳，伸手去摸，发现是Ayo给他模拟了一副护目镜。

他不适应的用力眨眼睛，光源太微弱，加上护目镜，他连身前的T’Challa都看不清楚──呃，可能也有国王的种族天赋加成──总之，一片黑，真的。

“它有一个小小的开关。”黑暗中响起T’Challa的声音，太近了，Bucky一瞬间寒毛倒竖，左手猛地抓圌住了T’Challa向他伸来的手，金属手指紧紧扣住包覆著强圌健肌肉的手腕，就在他的脸颊边。

“放松，Barnes。”国王说。他没有对Bucky过份的力道表示不满，也不肯配合的收回手，只用一种早有预料的语气理所当然的说：“放松。”

短暂的寂静之后，金属手指一根根松开。
Bucky瞪视著朦胧的黑暗，垂下手，带着一种放弃般的听天由命。

即使看不清，他能感觉到国王的手缓慢地移动，最终停在他的左耳上。透过护目镜的扣带传来轻微的压感，让他知道T’Challa的手指正在上面摸索。
“这儿。”国王轻声说，指尖用力，“喀”一声脆响让Bucky抖了一下，而T’Challa已经收回手，微笑着看着他。

……微笑着。

Bucky这才发现他看得见了。T’Challa嘴角的笑意，乃至十几尺外墙上的纹路，都像在太阳的光源下一样清晰。
他下意识抬头确认，然而没有太阳，只有几可乱真的星星向他眨眼。
“……”他扶了扶护目镜，四下张望。
“我不知道她们为何没有告诉你，它有夜视模式。”T’Challa慢吞吞的说。Bucky躲在护目镜后面，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国王回头看着控制室：“Ayo，你为何没告诉他？”

扬声器里传出邪恶的笑声。
“別担心，Barnes，我会提供你卸妆水。”女护卫得意洋洋。Bucky摘掉护目镜用力瞪了她一眼，她笑得更大声了。

“看起来友谊已经开始滋长在你们之间。”T’Challa评论。Bucky翻了一个大白眼忍住笑意，问：“我们要出发了吗？”
“部圌队準备好了，我想你也準备好了。”国王点点头：“出发前我得再安排一些事，而你……”
“我去卸妆。”他调头就走。

二十分钟后，士兵们离开城市，他们乘的车在沙漠上排成一条长龙。
这勾起了一些回忆。跟随部队一起转移、大规模的行军、和战友挤在蓬车里奔赴战场并祈祷车子別被地雷炸飞……不算什么好回忆，战争从来不会带来哪怕一点好的东西。

Bucky想起来了，当年他自愿入伍，因为，像史蒂夫说的，“有人必须出来阻止那些恶人”，但他并未怀着什么伟大的英雄梦，荣耀和勋章都不是战场上的动力，他想要的只是活着回家。

每个士兵都想用自己的双脚走下战场。
现在在他身前身后的瓦坎达士兵，有几个能有这样的幸运？
Bucky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振金手臂，然后，握紧了拳。

“我们有……一个大战场，和一个小战场。小的才是关键。”路途中，T’Challa这么解释。
Bucky表示理解，T’Challa继续说：“我负责小的战场。”
Bucky毫不意外的点头。T’Challa问：“你要和我一起吗？”
“当然。”他答得肯定，T’Challa也点点头。

“目标是？”
“歼灭敌人。”T’Challa平静地说，“如果无法阻挡敌人，最后手段是炸毁城镇把他们想要的东西埋在地下，但我不认为事情会到那个地步。”
Bucky应了一声，悄悄咽了口唾沫。

“Barnes？”
“是？”
“你在紧张吗？”国王的声音透出几分好奇，“你好像很不安。”

Bucky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们正坐在同一辆车里，他一直回避著不看T’Challa。
“你害怕这个？”国王指指自己的脸，那里已经被黑豹的头盔覆住了。
他舔舔嘴唇，没有否认。
国王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短促鼻音，“好吧，感谢你没有像你那位会飞的队友一样取笑我。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会飞的队友，Wilson？Bucky眨眨眼，“看不见表情总是会让人感到不安全。仅此而已。”
“也不是全部。”T’Challa看着他：“有些时候遮著脸反而能增添魅力。”

戴着面罩的Bucky有点懵。他下意识想说谢谢，但是仔细一想对方应该是在感慨別的，不是在夸他吧？话又说回来，遮住脸更有魅力是一句夸奖吗？
感觉真诡异，他选择沉默。

T’Challa若无其事的把话题又绕回战场上，“事实上，随着卫星的进步，军事的行动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他说：“他们会知道我们正在前去支援，毫无疑问。”

“所以他们会增兵？”Bucky揣测。
“不。”
“为什么不？”
T’Challa稍微晃了一下头，动动肩膀，虽然看不见脸，但这是表示尴尬的肢体语言。
“嗯，让我们这么说：我的叔叔了解我。”他说：“所以他会知道再多士兵也没有用。”

“好吧。”Bucky抿住嘴唇，试着保持严肃：“所以他得派一些比较超级的士兵？”
“境内没有能够威胁我的战士。”T’Challa说：“但是境外？世界很大。我不知道我们会面对什么。”
“我会做好準备。”

他们沉默下来，Bucky低著头，双手的指尖互相抵著，轻轻敲打。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比先前阴郁许多，“如果九头蛇有参与这一切……”
“我不会让他们碰到你。”国王立刻说。
“我準备了这个。”Bucky偏过头拉下领口，锁骨下方有一枚贴片，按下就会将内容的毒素注圌入体圌内，“麻圌醉剂，足够放倒我，我昏迷了就不会被他们的口令控制。”

国王好像叹了口气，“这，是最后的手段。”他说，“我不会让这发生。”
“好的，如果碰到九头蛇我就大叫救命。”Bucky半开玩笑的说──更正，他完全是在开玩笑。
然而T’Challa深以为然：“就是这样。”

***

一路平顺。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敌人，车队用极快的速度飞驰，瓦坎达的神奇科技让路程一点颠簸也没有。Bucky甚至打了个盹。
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在轻缓的摇晃中想。

他还没有机会研究瓦坎达的地图，但借着太阳和地貌也能判断出他们在向南走。很快的，他们离开沙漠进入植被丰富的地带，最后在某个丛林外兵分两路。

两路的意思是，那些部圌队一路，T’Challa和他一路。

分兵前T’Challa向几名军官交代了很久，Bucky当然不会凑过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懂。直到士兵们重新整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要前往「小」战场的只有他们两个。

T’Challa甚至没有留下刚才帮他们开车的年轻人。他自己坐上驾驶座，Bucky用震惊和敬佩的眼神看着他。

你看，真的不能怪他对T’Challa的国王身份感受不深。在Bucky的世界观里国王不会穿紧身衣，更不会一个部下不带就去冲锋陷阵。

国王发动引擎，起步前还不忘系上安全带，“有任何问题吗？”

“你没有，我就没有。”Bucky回答。怎么看T’Challa都是他们之中更应该注意安全的那个。

“我们不会有问题的。”T’Challa平静的说。

他们驶出没有多久，风中就送来刺鼻的气味。他们对视一眼，T’Challa说：“血腥味。”
Bucky只能闻到火圌药燃烧后的味道，看来黑豹的嗅觉比他要来得敏锐。燃烧的火圌药和血都代表同一件事，前方有一场战斗在进行。

T’Challa加快车速，在平原上横冲直撞，Bucky不得不在翻滚的烟尘中瞇起眼睛：“会不会太明显了？”
“有一点。”T’Challa拿出一副望远镜，“你来控制方向！”
Bucky俯身握住方向盘，黑豹在座椅上站了起来，高大健壮的身形伸展然后拔高，惊人的下肢力量让他在飞驰的车上站得稳稳的。Bucky惊恐了一下才发现这辆车的油门不是用脚踩，感谢上帝至少方向盘还是用手握。

T’Challa举起望远镜眺著前方，Bucky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大约只过了两三秒他就重新坐下接管方向盘，“我的人在城外筑了简易的掩体，正在交火。”他快速地解释：“但我看到的敌军数目太少，不符合情报，肯定有一部份已经进入城镇了。我们得把他们清出去。”
“那么外面的敌人？”Bucky问，枪已经摸出来了。
“正面突破。”黑豹简短的说。Bucky瞟向仪表板，他们的速度快到接近自杀，刚才还很遥远的城市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了，“你打算就这样撞上去？”
“振金最大的特性是吸收冲击。”T’Challa偏头看了他一眼：“但我得找个地方放你下去。”

“不，不需要。”Bucky踢开车门将上半身探出去，这里的草很高又茂密，在狂风中柔软的摇晃──但这不是重点，哪怕是水泥地他也有跳下去而不受重伤的自信。
“嘿！”T’Challa在他背后发出不认同的声音，车子在减速，国王厉声命令：“停止这么做！”
“赶快去拯救你的人，陛下。”Bucky紧抓住车门两侧，屈膝，稳住身体，深吸一口气：“我会跟在你后面。”

他纵身一跃。
幸运的是不久前可能下过雨，地面松软，Bucky像块生铁一样重重砸在地上，冲击却没有预期的大。他放松身体顺着惯性滚了一圈又一圈，在天旋地转中抓準机会，振金手指瞬间发力插进泥土，在土里犁出五道长长的沟。

漂亮的落地。虽然想不起来但Bucky觉得自己以前干过类似的事。这是肌肉记忆。

耳边的通讯器传出T’Challa 怒气冲冲的低吼：“你太过疯狂了，Barnes！”

他爬起来站在及腰高的草地里，甩开乱成一团还遮住脸的头发，浑身的骨骼和振金手臂一起发出格格声响。Bucky伸展着酸痛的身体，远远看见他刚才跳下的车撞进一群惊慌的士兵中间，像打翻保龄球又像发怒的公牛冲进人群，在一阵惊天动地的挤压和碰撞声之后“轰”的爆炸。
黑豹从熊熊燃烧的烈焰中跳出来，开始扫荡残余的敌人。即使在Bucky的距离也能听见掩体后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士兵们湧出来和他们的国王并肩战斗。

Bucky拍掉手上的泥土，一边冲向那片战场一边在心里想：“我们不相上下。”

                                  TBC.

我想再兩章就能把這場痛苦的仗打完了......